郝萌的人可以掩盖马车的痕迹,却掩盖不了部队行军的痕迹。张辽沿着那印记追踪过去,便寻到了山中的那座废弃小院,很快又在周围发现了一些血迹。当他按照那零落的血迹追过去时,恰好救下正被围攻的孙尚香,而后第一时间派人赶回军营将消息带给诸葛亮。
昭姬为孙尚香简单清洗过伤口,几人才随张辽回了军营。
童霏仍然没有从方才的震惊与难过中走出来。郝萌已被暂时收押等待行刑,众武将谋士也回归各自的岗位各谋其事。宽阔的校场中,一时间只剩下童霏一人。
前所未有的孤独感袭来,冷得她瑟瑟发抖。
她又将失去一个在意的人。
而这一条路,她将越走越感到孤单,走得越远,失去的也将越多。当有一天蓦然转身,发现身边空无一人,这种场景她不想经历。
“将军,几位夫人已经回来了。”有士兵前来通报,童霏才稍微回过神来。
“人在哪里?”
“军医正在诊治……”
不待士兵说完,童霏一听说‘诊治’二字,童霏便再坐不住了,急匆匆往军医处行去。
孙尚香流血过多,脸色很不好,但一路上仍然坚持着不让自己昏过去,直到见到童霏,说出自己想说的话,才昏睡过去。
童霏关切地询问她的伤势,她却笑着摇一摇头,然后用无比自豪的表情和语气说道:“我保护了你想要保护的人,你要跟我说点好听的话才行。”
童霏含泪笑道:“你做得很好,幸亏有你,要不然我就输惨了。没有你我可怎么办?”
孙尚香这才满意地睡去。
童霏便守在孙尚香身边,伸手握住孙尚香的手,转头看向正陪着军医忙碌配药的昭姬,伸出了另一只手。而后又看向貂蝉和乔倩,那二人也上前握住她的手。四只手掌叠加在一起,紧紧握着,无声地传递着情感。
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,像这样的事情,童霏都不希望再发生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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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里童霏独自坐在书房,无心批示公文,亦无心思考其他。
忽然传来敲门声,她以为是月英,却不料进来的却是以魏续为首的一众武将。其中多是和郝萌一样,最初是跟在吕布身边的。当时在校场,童霏正在气头上,他们才没有站出来为郝萌说话,但他们猜想童霏这时也应该能稍微冷静下来,便想要来为郝萌求情。
魏续道:“末将理解将军的心情,但郝将军和将军出生入死这么多年,这个判罚是否有些过重了?”
童霏没有说话。
侯成也道:“这次郝将军行事的确鲁莽,的确犯下了大错,但请将军念在往日的情分上,能否网开一面呢?”
宋宪接着侯成的话道:“从前我兄弟二人也曾有对不起将军之处,甚至做得比郝将军更为过分,郝将军不过是求战心切,才用了这样一个不得当的法子逼迫将军。当初将军能对我们既往不咎,也请再给郝将军一次机会吧。”说完扑通一声跪下。
其余人见状也纷纷下跪,高声道:“请将军三思!”
童霏仍是默不作声。
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们。
郝萌在她耳边说的那些话,此时又在脑海中清晰地浮现。郝萌说:自己做下的错事,自然要承担后果,郝萌无怨无悔。将军不要心软,军中本就有不少对将军的非议,此时再不稳固军心,迟早要乱。若然郝萌的死还能助将军重塑军威,那么郝萌也就真的死而无憾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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事情已经过去几天,童霏却还没有处决郝萌。她还是下不定决心。
她去狱中看望郝萌,郝萌看着她,满眼的失望。
“将军为何来此?”他问。
“这几天我一直在想,若是当日你成功胁迫我出兵,之后你会怎么做?”
郝萌神情微怔,片刻后才回道:“自然是向将军负荆请罪。无论出发点是怎样,到底是背叛了将军。是死罪。”他停顿了一下,收起方才的失望与失落,缓缓注视着童霏道:“将军,你必须要做下决断了。”
童霏什么都没说,只默默转身离开。原来……他早就抱着必死的决心。
童霏去醉生梦死买了一坛酒,而后去到张辽的住处。张辽看到她手中的酒,什么也没说,只叫下人在凉亭里备些小菜。
张辽给她倒酒,她一口喝干;张辽又倒一杯,她仍是如此。
张辽道:“将军可是为郝将军伤心?”
童霏反问他:“那么多人去为他求情,同期的将领中,为何唯独你没去?”
张辽想了想说:“末将虽然也会顾念与郝将军的兄弟情义,但他确实是做错了。”
“如果你是我,你会怎么做?”
张辽喝干杯中酒,丝毫没有犹豫地说道:“如果我是将军,自然也会心软,不忍心。但军令在前,成大事者,必不徇私。将军有没有想过如果饶过郝将军会有什么后果?万一有人再效仿他的做法呢?”
童霏没说话,继续为自己倒酒。张辽也不再言语,静静地喝着酒,直到喝完那一坛,他才说:“郝萌不能留。”
童霏缓缓阖眼,轻叹着起身离去。
她如何没想过。
她回到府中,见书房的灯亮着,不禁好奇推门进去,却见月英正在她的座位上代她批示公文。见她进来也只是轻轻抬了抬头,复又埋首。
“夜深了。”她说着,拾起一旁榻上的披风披在月英肩头。
“我已经都帮你批示过了,没有什么大事,各地井然有序,百姓安居乐业,你放心吧。”月英淡淡说道。
童霏点一点头。
月英起身道:“很晚了,我回去了,你呢?”
童霏只摇一摇头,月英便会意将肩头的披风解下给她,再没说一句话。
月英走后,童霏在灯前坐好,望着灯火发呆。昏黄的光线透着暖意,火苗簌簌跳跃,透过那火光又令她想起了从前。
想起吕布,想起那些把酒言欢的日子,想起吕布的信任与重托,她低声轻叹;接着又想起张郃,想起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,想起那最后一战,她无奈摇头;然后又是想起郝萌,想起他们的不打不相识,想起郝萌为自己鞠躬尽瘁,想起郝萌那倔强求死的眼神……
童霏低下头去,却在低头的瞬间泪流满面。
她缓缓展开一方布帛,提笔落字,最终在末尾盖上鲜红的帅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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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年后。
又到了柳絮恼人的时节。雪花般纷扬,漂浮在庭院与街道,却丝毫不减百姓赶集的兴致。他们起个大早,远道而来,或是自己挑了货物来卖,或是为家里采办日常所需,各个喜气洋洋。
集市上亦是热闹非凡,吆喝声成片。
刘备一边掸去落在草鞋上面的柳絮,一边吆喝道:“纯天然手工编织,放心草鞋,特价酬宾,只要五文钱!走过路过不要错过!这位小哥,过来看一看吧。”
被他称作“小哥”的那位走近看了看,鄙夷道:“做工这么差还敢卖那么贵?”说完拂袖而去。
“哎——”
这时关羽挑着扁担过来,在刘备边上喝水歇脚,扁担里的豆子和刘备的脸一样泛着绿光。
“大哥,别气了,草鞋卖不出去,要不你改行跟我卖豆子得了。”关羽道。
刘备瞪他一眼,“你那豆子卖不出去还长毛,比我卖草鞋风险大多了。”
旁边张飞正在剁猪肉,一刀下去震得砧板都跟着颤了一颤。张飞道:“要我说,你们两个就应该跟着我卖猪肉才对,你看这才刚出市,我这已经要卖光了,你们俩要是闲着没事干,快帮我回家再运一些过来。”
刘备和关羽对视一眼,默默起身朝张飞家走去。刘备止不住地惋叹,早知今日悔不当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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建业的花,今年开得特别好,且大有一年更胜一年的趋势。孙权与家人并一众家臣及亲属登高赏花,一大队人马上山,好不热闹。
往常虽也会有这样的聚会,但孙权始终觉得这种场合,热闹归热闹,却总是少点什么。归根结底,少的是孙尚香啊。
孙权望着眼前的海棠花,犹记得孙尚香出嫁时,也是海棠花开的时节。
“香儿,你过得好吗?”他轻声问花,花却没有答他。
他笑笑,又道:“大哥,公瑾,我总算没有辜负你们的期望。”
想一想自己一个大男人站在这对着一朵花说话,实在是太傻了,若是被旁人看到多丢脸。于是他又板起脸孔四下里看了看,见周围没人才放下心来。
有人见着漫山遍野的花诗兴大发,出口成章,引来一阵阵赞叹;有人事先准备好笔墨,现场作画,亦引来一些人围观;女子结伴在花间玩耍,男子则多是饮酒谈天,每个人都醉心于这温暖春光当中。
孙权去寻练师的身影,就见练师正抱着他们的儿子走在花间,指着一朵花对他说了什么,又指着另一棵树上的花继续说着什么,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。远远地看见乔莹正朝他们走来,小家伙急忙从练师怀里挣脱,蹦蹦跳跳地扑过去抱住乔莹的腿,乔莹弯□宠溺地摸着他的头顶,而后抬头与练师相视而笑。
孙权没有走过去,也没有叫练师,只是远远看着,笑得意味深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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曹丕最近有些头疼,十几个御医都来诊断过,他的身体并无异状。接连服了几日宁心安神的汤药,他仍是喊着头疼。最终御医们得出一个结论,说陛下这是得了心病,而心病还得要心药来医。
曹丕没把那话当一回事,可头疼也没有轻易饶过他。
他一个人躺在寝殿里,虽然已经清醒多时,却是因为感到头疼而不愿起身。他当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,可所谓的心药,又不是轻易就能得到的。